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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追妻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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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追妻十

莊園沿用的是百年前老派的上京設計, 古樸低調且內斂,裝飾頗為雅致,是不可多得的休憩的好去處。

驛丞說莊園的主子是一位少年郎, 很是熱情好客, 聽說有貴客要來, 外出采辦物資, 估摸著明日才趕得回來, 讓驛丞好生招待各位。

晚膳已準備妥當,堪堪擺完酒水, 外頭霧蒙蒙的天下起了綿綿細雨。

深秋的雨水多, 一旦落下來, 沒個三五天停不了。

眾人圍坐在八仙桌旁用膳。

驛丞陪著笑,舉著酒樽請大家多吃菜。

滿滿一桌子的美食,竟多是蘇霓兒愛吃的, 尤其是她面前的桂花魚, 魚肉鮮美、味道可口,絲毫不比鴻記家私的差,相比起來,旁的菜就平庸了些。

許是她只顧著吃魚, 沒夾別的菜,殷娘忍不住調侃:“就這般喜歡?讓廚子再給你做一份?”

蘇霓兒搖頭, “夠了,娘, 多了吃不下。”

母女間的對話落在驛丞的耳朵裏, 生出了別的意思。

盡管這位年輕貌美的姑娘自稱是吳將軍和吳夫人的女兒, 但看她和太上皇太後的親昵關系,就知不是外人。

更何況皇上為了她早早在此等候, “她”的身份,已然明顯。

驛丞誠惶誠恐,還以為是旁的菜做得不合口味,忙讓下人去後廚重新做過,被殷娘制止了。

殷娘:“別麻煩了,挺好的。”

吳夫人也道,“我女兒喜歡吃桂花魚,再好的菜在她跟前擺著,她也只吃魚。莫要浪費驛丞的心意。”

驛丞看了眼太後和吳夫人中間坐著的蘇霓兒,視線不自覺往暗處瞥,好生一會兒才緩過神。

“那行,臣晚些同後廚交待,明日還給姑娘做桂花魚!”

蘇霓兒笑著謝過。

提起桂花魚,她想起一件事,一件有關桂花魚的事。

前世,鴻記家私還未改名,幕後老板也不是陸衛青。

那個時候,鴻記家私叫桂花酒樓,招牌菜是桂花魚。

一日,蘇霓兒偶然間嘗過桂花酒樓的桂花魚,覺得分外好吃,私底下問廚子要來烹飪的秘方,可無論怎麽做就是做不出那股子又鮮又美的味。

無奈之下,她央陸衛青:“夫君,要不你試試?我把方子給你。”

陸衛青眉眼一挑:“君子遠庖廚。夫君豈能做這些事?”

蘇霓兒便環著他的脖子撒嬌,非得讓陸衛青學會做桂花魚,還信誓旦旦地保證——

——“你只做桂花魚就好啦!只要桌上有桂花魚,我就只吃桂花魚,其他的菜我不會碰的啦!”

蘇霓兒從回憶裏緩過神,想起陸衛青最終學會了做桂花魚,有空就擰回來兩條做給她吃。

不過,他不會做旁的菜,唯一拿手的只有桂花魚。

不知為何,蘇霓兒忽地頭皮發麻,後背泛起一陣惡寒。

那道自從她進入到莊園就緊密相隨的視線,似乎越來越滾I燙、越來越執著。

她不由朝著那道視線的方向望去。

在月門處的後方,她只看到罩燈下飄逸的簾幔,未見任何可疑。

蘇霓兒端起面前的茶盞,淺抿一小口,抿下心底的慌亂,告訴自己莫要胡思亂想。

用過晚膳,短暫地聊了會兒,蘇霓兒在青衣的陪同下去到竹園。

莊園很大,占地廣闊,有好多個別致的小院子。

太上皇和太後住在秋水園、吳將軍和吳夫人住在梅園,蘇霓兒則單獨住在竹園。

竹園,顧名思義裏面種植了大量的翠竹。

晚風卷著深秋的寒意,雨點砸在嫩綠的翠竹上,驚起一段細微的弧度。

在外頭行了幾日,雖說愜意,但到底是困倦的,尤其是微涼的深秋,沐浴後裹了披風蜷縮在軟塌上,不多時就懶懶地睜不開眼。

竹園蟲蟻多,青衣燃了驅蟲的香薰,收拾完床鋪,放下紫色的簾幔。

“小姐,歇息吧!”

在外頭,近侍們喚蘇霓兒“小姐”,喚太上皇為“老爺”,喚太後為“夫人”。

在青衣眼中,不管蘇霓兒是誰家的女兒,都是在陸家生活了八年的小姐。

蘇霓兒打了個哈欠,視線掃過翠竹上晶瑩的雨珠,嘆道,“聽說深秋後沾了露水的蘭花格外堅韌,放在窗邊和翠竹應該般配吧!”

蘇霓兒的聲音很小,嗡嗡的,青衣沒聽清。

青衣:“您說什麽呢,小姐?”

蘇霓兒:“沒啥。你也趕緊睡吧,累了一天不容易。”

青衣應下,簡單地梳洗後在隔壁耳房睡下。

蘇霓兒窩進柔軟的被褥裏。

不知是她太困,還是香薰具有安神的作用,沒多久便熟睡了。

就在這時,一抹高大的身影從半掩的雕花窗飄進來。

是守在暗處多時的陸衛青。

陸衛青先將木門反鎖,然後滅了床尾昏暗的罩燈,就著微弱的月光,清風般入了蘇霓兒的蚊幔。

蚊幔內,嬌嫩的美人兒側躺在床榻上,貓兒似的,蜷縮成一小團,只露出一張嬌媚的容顏。

近兩個月不見,她消瘦的臉頰長肉了,粉嘟嘟的、白嫩嫩的,桃腮簇著春天般的濃艷。

許是裹得嚴實,她白嫩的額間有細細的密汗。

也不知她夢到了什麽,微翹的長睫輕輕一眨,抖落了滿室的溫柔。

陸衛青的手就這樣撫上她的眼睛,仍有長長的睫在手心顫動。

他猛然縮手,第一次真切且清晰地意識到,她還活著!

不似上回在靈堂的觸及,沒有溫度、沒有呼吸、幹癟且冰冷地躺在棺材裏......

他顫顫巍巍地再次伸出手,探到她的鼻下。

溫熱且纏綿的呼吸灑在他的肌膚上,帶著細微的癢意,均勻且沈穩,無聲地宣誓她蓬勃的生命力。

積壓在他心口的思念如洪水般傾瀉而下。

他抖著手撫上她的臉頰,貪婪又滿是眷戀地撫過她的眉眼、她的鼻梁、她的下巴......最後合衣躺在她的身側,將她死死地揉進懷裏、揉進他的骨頭裏。

許是被他弄得不適,哪怕是在睡夢中,她也擰著眉梢微微地掙I紮,想要推開他的束縛。

他卻將她纏得更緊了,霸道又瘋狂地吻上嬌若鮮花般的唇兒,動作極其地小心翼翼,帶著近乎虔誠的憐惜,將她唇瓣的滋味一遍遍品嘗......

*

翌日一大早,蘇霓兒醒來的時候,只覺得昨夜睡得特別實沈。

一夜無夢。

就是不知是不是被褥厚了,有些熱,她有好幾次都想掀被子,又糊裏糊塗蓋上了。

窗外雨聲不歇,這樣慵懶逍遙的日子,最適合縮在床榻上聽雨。

她懶懶地翻了個身,斜靠在床榻邊上,伸出一截皓白的手腕,拉動床頭的搖鈴。

外間的青衣聽到搖鈴的聲響,端了洗漱的銅盆進來。

蘇霓兒卻楞住了,呆呆地撫過床榻邊上被壓過的痕跡,蹙著眉梢一直不說話。

青衣將銅盆放在置物架上,湊近了:“小姐?小姐!”

蘇霓兒“嗯”了一聲,擡眸看向青衣,“有人來過我房間麽?”

青衣笑著搖頭,“怎麽可能?奴婢就在隔壁,若是有誰進來過,奴婢能不知道?”

蘇霓兒愈發疑惑了。

這床榻的褥子明顯塌過,就在她旁側,摸上去,還有淺淺的溫度,和外頭冰涼的觸感全然不同。

她又低頭嗅了一會兒,淡淡的荷葉香襲來,熟悉得讓人發顫!

她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這是陸衛青的味道,獨屬於他的味道!

她惶惶然捂緊被子,不確定地看向青衣,“你確定沒人來過?”

青衣點頭,“奴婢確定!”

青衣的堅持讓蘇霓兒陷入強烈的自我懷疑。

平心而論,她自然希望是她多想。

她希望陸衛青昨夜沒有來過,更希望他昨夜沒有睡在她的旁側!

可一切的一切又在提醒她,似乎他真的尋來了。

聯想起讓她毛骨悚然的視線、無處不在凝視著她的視線、恨不能將她生吃活吞的視線,她覺得,陸衛青定近在咫尺,就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!

青衣將厚實的披風套在她肩頭。

“小姐,莫要多想。這兒有太上皇和吳將軍呢,還有那麽多精衛軍,就算皇上來了,能不被發現麽?”

青衣給蘇霓兒遞來一杯暖茶,將她推坐在古銅色的梳妝桌前。

“要奴婢說啊,皇上尋來了也不是什麽壞事。您可以裝鬼嚇唬他、還可以央著太上皇湊他,總歸您怎麽高興怎麽來!一堆人幫著您出氣呢!”

蘇霓兒就笑了,側頭看向青衣,“你何時這般聰明了?”

青衣靠在蘇霓兒的肩頭,莫明濕了眼眶。

“奴婢是不想小姐難受。奴婢沒讀過書,沒什麽抱負,覺得開心最重要。小姐死過一回,若真不想和皇上在一起,也不必勉強!”

蘇霓兒反握住青衣的手,忽然覺得青衣一下子懂事了好多,之前還跟在她後頭怕這怕那的小姑娘,竟也學會寬慰人的話。

真不知該慶幸還是惋惜。

蘇霓兒:“謝謝你,青衣!”

主仆說笑間,透過古銅色的銅鏡,蘇霓兒看見她的脖頸處有殷紅的痕跡。

起初蘇霓兒以為自己看走了眼,將衣領扯開了些。

那大紅色的荼蘼似花兒一般絢爛,連著耳垂一直往後,一片一片的,很顯然是誰急急啃咬之時留下的。

青衣自然也看見了。

她年紀小,沒經歷過□□,自是不曉得這些。

“小姐,您被蚊子咬了?要不奴婢給您拿點藥膏來?”

蘇霓兒沒回話,腦中的猜測已容不得她有半分的退卻。

她冷嗤,當著青衣的面看了眼起伏的心口,嚇得青衣痛呼,“小姐,您這兒怎麽也有?奴婢去拿藥膏,馬上就去!”

“不用了!”

蘇霓兒攔下青衣,一巴掌拍在古木色的梳妝臺上,震得梳妝臺上的銅鏡直晃。

蘇霓兒:“陸衛青,你個王八蛋!”

*

蘇霓兒氣鼓鼓地去了前廳。

臨行前,她在白皙的頸間抹了香粉,卻怎麽都蓋不住糾纏的暧昧。

無奈之下,選了條粉色的紗巾圍在頸間,擋住那密密麻麻、熱切又滾I燙的紅痕。

前廳裏,四位爹娘圍坐在八仙桌前,正等著蘇霓兒一起用早膳。

蘇霓兒:“爹!娘!那個混蛋跟來了,你們瞧見了沒?”

四位爹娘同時一楞,紛紛幹咳了一聲,不是低頭擺弄手中的瓜子就是數地毯上的牡丹圖,無一人答她。

深秋的雨不停,從昨個晚上一直淅淅瀝瀝下到現在。

莊園裏青石子路蜿蜒,裙擺拂過不免沾了些汙泥。

蘇霓兒從竹園過來,一路上挽著裙擺。

跨過前廳門檻的時候氣不過,惡狠狠地踢了一腳。

“他什麽時候發現我活著的?心思還挺重,居然不聲不響地跟來了!”

“他就不怕我打斷他的腿!!”

那個混球,居然半夜爬她的床、睡她的鋪,還賊心不死地親吻她!簡直不想活了!!

蘇霓兒:“哼!我不管!你們將他趕出去,我不想看見他!”

四位爹娘的頭更低了,靜默著不說話,也不看她。

這種情況難免不讓人心焦,蘇霓兒言語間帶了些女兒家的驕縱。

“你們倒是說句話啊!我都快急死了!”

殷娘和吳夫人對視一眼,然後齊齊看向同桌的兩個大男人。

太上皇趕緊把頭瞥向旁側,佯裝好奇數桌上肉包子有幾道褶。

吳將軍嘆一口氣,也沒說話,只用手指了指蘇霓兒身後的方向,示意她往後看。

蘇霓兒的身後是空曠典雅的院子。

院子裏,陸衛青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飄搖的雨中。

他似乎行了很遠的一段山路,黑色的靴上滿是泥濘的土,衣擺下方也沾了些褐色的泥漬。

而他的懷裏,抱著一盆葉上沾了露珠的蘭花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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